蓝毓钟(1914-),湖北黄陂人,高级工程师。1938年毕业于中央大学电机工程系。1946年入美国西屋电器公司实习。1970年组织领导了我国第一条交流330千伏超高压输变电成套设备的研制、调试工作。组织领导了交流380千伏、500千伏超高压成套输变电设备和直流100千伏成套输变电设备的研制工作。
蓝毓钟:坚定地走革命之路
叶炯
(一)遗腹子与优等生
蓝毓钟出生于1914 年6月13 日。在他出生三个月前,在北平京师大学堂读书的父亲突然去世。依靠母亲织布,帮人绣花与舅舅的支援,他努力读书,要为母亲争口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舅舅也一再声称,要将他培养成才。他在省立高中时,是男生班第一名。1931 年“九·一八”事变,国难当头,他和同学们曾到省政府请愿,“要求抗日”。从东北下来的国民党师长关麟征来校视察有无驻兵时,他与同学们曾要他回答“东三省为什么不抵抗?”这时他开始从埋头读书到图书馆寻找有关“外御强权,挽救民族于危亡”的论述。
高中二年级分文理两科。他选择理科,要走“工业救国”之路。当时,《中学生杂志》出刊,登载了一些社会科学与唯物辩证法的文章。他不太懂,同房间的朱语今经常给他讲“对立统一法则”与社会发展的道理。他是蓝毓钟启蒙老师之一。1945 年他在重庆化龙桥遇见朱,才知道朱当时正在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工作。
高中毕业后,他考取了南京中央大学电机系和武汉大学机械系第一名。他选择了中央大学,母亲变卖了首饰和部份田地,舅舅也给寄了几十元钱学费。
在南京,贫富悬殊的情景激起了他一腔义愤,他记录了一个老年车夫的叫喊:“到夫子庙去嘛!不快不要钱!”他把它写在笔记本的扉页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一次,这个本子忘在洗脸间的台子上,被同年级化工系同学薛葆鼎捡去。从还笔记本,认识了薛,并与同房间的后文瀚经常讨论社会现象、国家大事,如何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看待问题。这些,对他树立革命的人生观起了很大的作用。当时,他既要为母亲争一口气,又为国家前途担忧,那时,一些进步电影如“渔光曲”“桃李劫”对他也有影响。他陷入徘徊与苦闷之中。一天,后文瀚突然送他一首诗,“底事埋头格自然,难将真理说荒唐,如今世事皆颠倒,终日辛苦为谁忙”,引起了他很大的震动,难道我学习救国救民的技术本领是徒劳的吗?他们少不了展开争论,他慢慢地明白了,在倒行逆施的反动统治下,蒋介石已把东三省送给了日本侵略者,现在又打算送去华北,以后华中、华南也一个个送掉,还谈什么“工业救国”呢!他开始阅读当时的进步杂志《大众生活》《读书月刊》《永生》。在后文瀚的介绍下,他和季钟璞、孙运仁、钱彤、徐荃、林家旅、冯秀藻、薛葆鼎成立了一个读书小组,这就是中大学生救国会小组的前身,以后又和南京市学生救国会取得联系,成为南京市各界救国会一个组成部份。
读书会成立以后,大家建议以蓝毓钟为主,办一个普及科学知识的刊物,定名为《科学生活》。出了几期,后因大家忙于在社会上搞救亡运动,没时间撰稿,又缺少经费而停刊了。
1935 年下半年,学联小组多数走出校门,参加全市学生的救亡运动,蓝毓钟被分派抓“中日问题研究会”的日常活动。这是一个在学校里正式登记的组织,他们请了一些教授,公开作了《关于日本侵略中国和民族工业受帝国主义侵略发展不起来的历史》等报告,来直接、间接宣传抗日救国;也请南京市救国会负责人孙晓村、曹孟君来校作报告;还配合傅作义在绥远抗日举办过“援绥义演”。
(二)声援北平学生的“一二·九”运动
1935 年北平学生的“一二·九”运动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南京,中大的学生也想在南京发起一次响应北平的运动。12 月 17 日中午在饭厅,后文瀚与同学议论“我们怎么办!”同学们认为:北平学生已行动起来,南京的同学要起来声援。下午3时,工学院二年级同学在他们房间里商量,以二年级同学名义邀请各院同学代表开会,同时又通过读书会的成员去活动。当晚,全校学生代表二三十人在饭厅旁一间平房里开会,后文瀚先讲话,很有鼓动性,群情激愤,要求第二天上午在大礼堂召开全体同学大会,约九十点钟,中大校长罗家伦赶来劝阻,他说:“同学们,你们一定要冷静,不能乱来。我们这里是中央政府所在地,一切要听政府的。”同学们说:“罗校长,你是五四运动的领袖,请你拿出当年那样的劲头来领导我们。请你明天带领我们向政府请愿,请求抗日”。罗家伦无言以对,慌慌张张溜走了。在学生代表推选后文瀚、季钟璞等组成的主席团领导下,12 月 18 日下午请愿游行开始了。当时学校有上千名学生,多数同学参加了游行。同学们五人一排,步行到行政院,一路上高呼:“要求政府出兵抗日”“反对华北特殊化”“收复东北失地”“立即抗日”等口号,很多中学生也参加了游行,队伍到达行政院后门时,已有数千人。门卫不让学生进入,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到晚上七八点钟,才由行政院秘书长翁文灏与学生代表见了面,说:“政府对国事早有安排,希望大家安心读书。他一定把大家的意见向上峰转达”等等。游行以后,后文瀚接到一个附有空子弹壳的威吓信,经学联小组研究,让蓝毓钟代替后文瀚进了主席团。
12 月 19 日金大、金女大及一批中学生几千人上街游行请愿;20 日北平的清华大学、燕京大学有两位学生代表来到中大,介绍北平学生的正义行动。
12 月 26 日,原定全市大、中学生举行联合游行示威,校方把集合打钟的绳子剪断;中大校门外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军警,冲出校门的同学被阻挡了回来。
1937年7月 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了全面的抗日战争,同年11月,中大迁校重庆,学联成员在撤退的学生中组织学生服务队,并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活动。
1938 年初,在学联活动的基础上,中央大学学生自治会成立。蓝毓钟代表中大学生参加了重庆救国会。1938 年 5 月,蓝毓钟由孙运仁介绍,廖志高接收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校内支部活动,支部书记是孙运仁。
(三)地下党组织的活动
1938年7月,蓝毓钟在中大毕业,在经济部工业试验所谋得一个技佐的职务。因家在沙坪坝,党的关系改由重庆市委廖志高直接领导,廖让蓝和重庆大学的沙轶因、曹自明、徐培光组成第一届沙磁区区委,蓝为区委书记兼宣传委员。由于他们都没有做党的地下工作的经验,由廖志高每周给他们上一次党课,告知如何领导下面的支部,每人分工几个基层党组织和党员;以后,不讲党课了,廖每周来参加一次区委会,指定他们学习《论政党》和《中国近代革命运动史》两本书,同时配合当时抗战形势,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并告知,区委主要任务是巩固和发展党的组织。
当时,中央工业研究所在重庆北碚有一个分支机构,蓝经常到北碚出差,廖志高便给他一个任务,劝说北碚地下党的同志放弃救国会的活动方式,以利于保守党的秘密。这样,蓝就要求工业研究所把他调到北碚工作。到1939年初,他就由组织上调到北碚区委任宣传委员兼北碚区委书记。在沙磁区或是北碚,这两处党组织在他负责期间,没有发生过叛徒出卖或破坏。
(四)失业与参加青年科技协进会的活动
1939 年国民党搞了个“限制异党活动办法”,规定所有在国民党机关内工作的职员必须填表参加国民党,迫使共产党员退出政府机构,党当时给蓝毓钟指出:一是当教师,一是办工厂。他选择了后者。回到了重庆,和过去一个同学,由他人投资共同创办了私营安达机电工厂。他任厂务主任,生产无线电收发报机,生意还好,后来重庆物价飞涨,工厂倒闭,他失业了。在办厂期间,他由宋林领导。当时学田塆生活书店有一个青年科技人员主持的党的外围组织,全名是“青年科技人员协进会”,经孙运仁介绍,组织上同意,他去参加过几次活动。
蓝因家在郊外,他的单线领导人常到他家暂避。有时也介绍别的同志到他家隐蔽一下。他母亲心中有数,同志们来了,每次都是热茶热饭,热情接待。
(五)进国营电工企业
经中大电机系主任许应期先生介绍,1941年2月,他到中央电工器材厂重庆电池二厂上班了。1942 年 12月,调到桂林四厂工作,但党的关系一直未转来。1944 年夏季,日寇发动湘桂战争,攻占了长沙,桂林四厂决定搬往重庆。由于经费与运输困难,决定在贵阳建电池工厂,以解决经费与转运问题。在这期间,蓝一直在贵阳负责,后来敌人未进攻贵阳,他才于 1945年3月回到重庆。一天,薛葆鼎约他到化龙桥红岩村八路军办事处会见了钱瑛同志,才知道他的党关系根据党的“转地不转党”,一直放在南方局。此后,他就由钱瑛直接领导了。
(六)接收敌伪工厂与出国深造
抗日战争胜利后,他所在的电工系统作为国民党政府办的企事业单位也奉命去接收敌伪的电工企事业;当时电工总厂与美国西屋电气公司订有合作协议,电工厂分批派遣一批技术人员去美国实习电工制造技术。钱瑛同志极力支持这两项任务(后来才知道这是周总理的指示)。电工总厂归资源委员会领导,指示蓝去天津接收一批电工工厂,资源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钱昌照到京津视察,决定将这批工厂放在一起成立中央电工器材厂天津分厂,蓝担任电机部主任。天津分厂是 1946 年 3 月成立的,两个月后,便接到电工厂总部来令,派蓝到美国西屋电气公司去实习电器制造技术。办完手续后,于 1946年8 月返回上海,乘去美国的一艘运送美军的General Meigs(美琪将军号)轮船启程赴美了。
(七)旅美期间
蓝毓钟在美国西屋电气公司实习时,又在匹茨堡大学研究生班进修。一次,他在中国餐馆留言簿上见到薛葆鼎的留言,原来薛在匹茨堡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由于薛的介绍,蓝也参加了进步学生侯祥麟、傅君昭、李恒德等举办的政治学习讨论会,通过学习,团结了一大批留美进步人员,和动员他们回国为新中国的建设服务。这些人在 1950 年前后回国都成了我国科技界的中坚力量。
这时,石家庄解放了。解放战争节节胜利,他们在美国实习的经费越来越困难了。蓝的实习时间提前到 1948 年1月就结束了
(八)归国投身建设
1948年,工程师蓝毓钟等地下党员回湘电工作
1. 护厂斗争:回国后,蓝被安排在中央电工器材厂湘潭电机厂工作。8 月中旬,长沙宣布和平解放。他们与地下党密切联系,防止了一伙地方流氓武装抢劫,保护了湘潭电机厂完好地回到人民手中。
2. 整顿企业,恢复生产:1950年二季度,按指示,公开了党组织。在党的领导下,生产有了很大的发展。1952 年与 1949 年相比,工厂资金增加了 3.3倍。
3. 1955年8月至 12月,蓝奉命去苏联审查西安新厂设计,这是“一五”计划苏联援建的 156 项重大建设之一,并于当年春节前调往西安筹办新厂。
4. 1956 年5月,一机部电工局通知蓝到北京,转赴法国,参加国际大电网会议,并提出了入会申请。同时在瑞士、捷克、丹麦、法国、苏联等地参观学习,为我国电力工业发展打下基础。
5. 1960 年至 1962 年,中苏两党在意识形态上的争论,导致苏方撕毁合同,撤走专家,停止技术资料及设备供应。一机部指示:要自力更生,走自己的路。蓝团结技术人员与工人,经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共同奋斗,终于建成了亚洲第一流、我国自己的高压试验基地。为此,他们获得了全国科学大会集体奖,蓝也获个人奖状。
6. 1969 年至 1972 年西电公司先后接受国家指示,建成我国第一条 330 千伏超高压输变电线路,从刘家峡送电到陕西关中,和50 万伏锦辽线输变电成套设备会战任务。他们获国家集体特等科技奖。
新兴的直流输电技术,较之交流输电具有低成本、高效能的优点。国家决定自行研究、设计、施工直流输电工业性试验工程、地点选在浙江镇海至舟山。1981年至 1986 年西电公司承担了并圆满地完成研制、安装、调试、投运等任务,建成了我国第一条直流输电线路。蓝获舟山工程个人特等奖。
7. 组建中国电气出口联营公司。改革开放以来,为使我国机电产品打入国际市场,1980年在西电公司与闽东电机公司的倡导下,联合其他四个电机工厂组建中国电气出口联营公司(简称 CUEC),蓝毓钟连任三届董事长。1992 年以前每年可为国家创汇 3000 万美元至4000 万美元。蓝一生清廉节俭,在当董事长期间,未拿过报酬。
蓝毓钟的身世与当时的社会、环境,使他从为母亲争一口气,到走“工业救国”之路,到接受马列主义思想,参加共产党。世界观的改变,使他由一个普通的学生成长为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一个人民忠诚的儿子。
(作者为蓝毓钟妻子,她根据蓝自己回忆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