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在沙坪坝中大学习的日子

发布者:东大校史馆发布时间:2018-03-26浏览次数:147

张全民


张全民,1924年生于四川。1945年考入中央大学外文系。毕业后先后在中苏友协、空军司令部、西安空军部队学院等单位工作。先后担任过翻译、编辑、教师、系主任等职务。1985年离休。


1945年初,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盟军的胜利已成定局,苏美英三国召开了雅尔塔会议,会议决定中苏将签订友好同盟条约。在此背景下,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在中央大学内开办俄文专修科。

当时,我正在重庆中华大学英文系读书,本来就有转学的打算,于是去投考中大俄专,结果考上了。当时中大校址在重庆沙坪坝,校长是顾毓琇先生。同年九月,日寇投降,学校筹备复员南京,新校长吴有训先生随即到校。1946年秋,中大迁回南京,我继续在中大学习。1947年俄文专修科改为本科,学制四年,称为外文系俄语组。我于1949年夏毕业。

强大的师资阵容

俄文专修科一成立,颇受学校重视。科主任丁文渊先生,原任国立同济大学校长,凭丁先生的社会声望和大学校长职位来做科主任,实在是“屈就”了。丁先生不懂俄文,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学生,特为我们开设了一门德文课作为第二外国语。丁先生亲自给我们授课。有时他因故请假,还请他夫人(德国人)来代课。

俄文文法课由张西曼教授讲授。张先生早在1911年就到俄国留学,回国后,在北京大学、中国大学、法政大学、北京俄专等校任教,又创办中俄大学,著有大学俄文读本、俄文文法等书。翟秋白、曹靖华等著名翻译家都是他的学生。张先生住在重庆市内,乘中大校车来沙坪坝上课,往返数十里,十分劳累。当时没有现成的教科书,他自己写讲义,打印教材,更是辛苦。但张先生很乐意担任这项教学工作。俄文文法较为复杂,讲名词变格,一个词有六个格。张先生带领同学逐个地朗读,情景感人。他说:“很多年没有人学俄文了,现在能在中央大学设立俄文科,又有这么多学生考试入学,就凭这点,我虽是从俄文字母教起,也是很高兴的。”

宋裕昆、葆仁娜、韩黄阿丽三位老师,教我们的基础俄语。宋先生还在军委任职,葆、韩二先生均为外籍人。他们讲课认真、积极,又很耐心,为我们打下了较好的基础。

苏联大使馆也很关心俄文专修科的成长。文化参赞潘克拉托夫教授曾教过我们的俄语会话课。


热烈的学习场面

中大俄文专修科招生,报考者数百人,通过考试仅录取30余人。入学后才知道,有不少同学已读过大学一年级、二年级。出于国际形势的变化和中苏关系的好转以及其他种种考虑,这些大学肄业生宁愿放弃自己所学的本科专业来读俄文专修科,从头学起。

愿学俄文的人,不仅是我们这批青年人,还有外系的许多同学,就连一些讲师、教授都前来旁听,一个大教室坐得满满的,大约有七八十人。其中有一位邹秉文教授,农学院院长,也和我们一起上课,当一名小学生。在课堂上他不迟到,不早退,教师提问,也和我们一样回答问题,和我们一起念俄文。“这是什么?这是书”一个音一个字都不能马虎。有的旁听生坚持不下去了,但他一点也不灰心,和我们一起学习了两年,直到他换了新的工作才离开我们。这位老教授的好学精神,使我们非常敬佩和感动。


浓厚的学术氛围

沿松林坡的环行马路是同学们去吃饭、上课的来往通道。中大文、法、理、工、农、师范六个学院(另医学院在成都)的各个专业都有自己的学会。学会经常邀请著名专家、教授、社会名流到校作学术报告。在道旁的墙壁上经常贴出举办各种报告会的海报,题目广泛,令人目不暇接,同学们可自由参加。

1946年春,我见到一个学术团体贴出邀请周恩来先生来校作报告的海报,当即决定去参加。会场设在一个饭堂里,那天去的人较多,饭堂门口、窗台都挤满了人。周恩来分析了日本投降后的国际形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中共中央高级领导人。

同年夏,大公报主编王芸生先生应邀来校作报告,我去参加了。王先生在报告中评论毛泽东作《沁园春•雪》,“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他说,这不是明显的帝王思想么。事情很凑巧,三年之后,即1949年夏,南京已经解放,我又去参加王芸生先生在中大的报告会。王先生讲了许多解放前的见闻。会场上有一个同学突然提问:“王先生,三年前你在沙坪坝作报告时,曾说毛泽东有帝王思想,现在你又说共产党是反封建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你是不是投机?”王先生平和地回答道:“1948年我同许多民主人士撤退到香港时,也有人说我投机,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有些脸红,现在我干脆承认是投机,投人民之机。”

时光流逝,斗转星移。不觉离开沙坪坝已有半个多世纪,但当年在沙坪坝读书时的主要情景,至今难忘,它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选自《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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